暴雨如注,天地间仿佛拉起了一道厚重的水幕。密集的雨点击打在柏油路面上,溅起层层水雾,远处的路灯在雨帘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,恍若隔世。
周景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,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,却依旧难以阻挡倾泻而下的雨水。车灯穿透雨幕,只能照见前方数米的道路,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泥土的气息涌入车内,与空调的冷风交织,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寒意。
车轮碾过积水,激起的水花拍打着车身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后视镜早已被雨水模糊,宛如蒙上了一层白纱,看不清后方的路况。远处的楼宇在雨中若隐若现,如同水墨画中晕染的墨色,整个城市仿佛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吞噬,只剩下无尽的雨帘与这辆在雨中艰难前行的汽车。
雨刷器疯狂切割着雨幕,周景行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微凸。作为刚从省里空降的常务副市长,这趟深夜调研本就充满荆棘,没想到暴雨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。积水在柏油路上翻涌成暗河,车灯扫过之处,整条街道像浸泡在墨汁里的破碎镜面。
直到那道身影从雨帘深处撞出来。
轮胎在积水里打滑发出尖锐摩擦声,车头堪堪停在距离人影半米处。透过被雨水扭曲的挡风玻璃,周景行看见男人单膝跪在浑浊的积水中,浸透的月白色衬衫紧贴着脊背,暗红血痕正顺着衣摆往排水沟蔓延。男人仰头时,额角伤口渗出的血水混着雨水流进睫毛,苍白的唇却死死抿成倔强的直线:“送我去市立医院......求你。”
雨声骤然轰鸣,像无数钢珠砸在车顶。周景行盯着对方染血的指尖在车门把手上抹出的暗红痕迹,后知后觉摸到西装内袋里那份未公开的任职文件——三天前,他刚在省委组织部接过监察厅关于江海市政商勾结的秘密调查函。此刻副驾上叠得规整的白毛巾,突然显得讽刺又苍白。
“上来。”他猛地推开副驾车门,潮湿的血腥气裹挟着暴雨灌进车厢。后视镜里,男人摇晃着栽进座椅,浸透血水的裤子在真皮上洇开深色痕迹。当染血的手掌无意识抓住他的袖口时,周景行摸到对方腕骨处粗糙的绳勒伤痕——那是只有被非法拘禁过的人才会留下的印记。
消毒水的气味刺得宋昭棠鼻腔发疼,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混着远处的急救广播,将他从混沌中拽回现实。睁开眼时,白炽灯在视网膜上烙下刺目的光斑,朦胧间看见周景行正俯身翻看检查报告,黑色西装袖口露出半截腕表,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。
“你醒了?”纸张翻动的窸窣声戛然而止。周景行转身时,走廊的灯光斜斜切过他冷峻的下颌,宋昭棠注意到对方领口还沾着自己的血渍,在藏青色面料上晕成深色的花。
喉间像是吞了碎玻璃,宋昭棠艰难地抬手,输液管随着动作摇晃:“周...周市长。”他看着对方瞳孔猛地收缩,知道自己猜对了——能在暴雨夜精准说出“市立医院”,还带着省级干部特有的公文包,除了那位新来的常务副市长不会有别人。
周景行沉默着倒了半杯温水,指节叩在床头的动作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:“先解释为什么被追杀。”玻璃杯壁凝着水珠,顺着他的虎口滑进西装袖口。
宋昭棠攥紧被角,绷带下的伤口扯得生疼。三天前他在仓库找到的那份账本,此刻还藏在城郊老房子的地板夹层里,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江海市某领导班子与地下钱庄的资金往来。“有人想让我永远闭嘴。”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“但账本还在,能扳倒他们。”
窗外惊雷炸响,雨势突然变得更急。周景行盯着他渗血的纱布,从公文包掏出录音笔轻轻放在床头柜,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:“说详细点,我代表省监察厅。”
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响起,宋昭棠剧烈咳嗽着蜷缩起身子,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溅在周景行递来的纸巾上。窗外的雨还在肆虐,拍打玻璃的声响混着他沙哑的叙述,将往事撕成碎片抛进诊室:“两年前,我父亲...他是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。”
周景行的指尖悬在呼叫铃上方,又缓缓收回。宋昭棠锁骨处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,却固执地抓着病床栏杆,目光穿透雨幕,落在某个遥远的回忆里:“那天他临时被叫去开发区,说有紧急线索。等我找到他时,轿车坠在护城河里,车窗玻璃是从外面砸碎的...”
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。周景行想起三天前省委文件里“宋明远意外死亡”的记录,此刻与眼前人衬衫下的枪伤重叠成刺目的红。“上周,我在地下钱庄的暗格里找到账本。”宋昭棠扯开领口,锁骨下方有道新鲜的刀疤,“他们为了逼问证据下落,把我吊在冷库整整十二小时。”
监护仪恢复规律跳动,周景行摸出录音笔按下开关,金属外壳上凝着他掌心的汗:“具体涉及哪些人?”“城建局张局长,还有...”宋昭棠突然剧烈喘息,喉结滚动咽下血沫,“市政工程招标...全是幌子。”
雨声骤然轰鸣,诊室顶灯在雨幕中晕成惨白的光圈。宋昭棠突然抓住周景行的手腕,输液管在挣扎中扯出渗血的针孔:“周市长,那份账本在西郊机械厂的旧锅炉里。”他的瞳孔因疼痛微微涣散,却死死盯着对方眼底:“我父亲到死都攥着开发区规划图...现在该我了。”
周景行将录音笔往前推了推,金属外壳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。他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,目光如炬,紧紧盯着宋昭棠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:“除了账本,还有其他物证吗?”
宋昭棠艰难地转动脖颈,扯动伤口闷哼一声,却还是强撑着开口:“父亲出事前,往我邮箱发过加密文件,是开发区项目的资金流向异常记录。”他顿了顿,喉结滚动,“但那个邮箱需要特殊密钥才能打开,密钥...在他办公室的钢笔里。”
周景行眉头紧锁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:“你这两年追查过程中,有没有接触过其他可疑人员?比如内部帮你通风报信的人。”窗外的雨愈发猛烈,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,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。
宋昭棠苦笑,牵动伤口咳出几缕血丝:“有个城建局的小科员联系过我,给过几份招标黑幕的材料。但上个月...他突然‘自杀’了,在自己家里吞安眠药,可现场连水杯都没有。”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与不甘,“那些人,不会放过任何威胁到他们的人。”
“你在地下钱庄找到账本时,还有其他人在场吗?”周景行身体前倾,声音低沉而严肃,不放过任何细节。
“当时只有我和钱庄老板。”宋昭棠回忆起那晚的惊险,呼吸微微急促,“他发现我在翻保险柜,掏枪就射。我夺门而逃,账本塞在内衬里才保住。”他抬起缠着绷带的手,“这道伤,就是跳窗时被碎玻璃划的。”
周景行沉默片刻,取出笔记本快速记录着关键信息,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混着雨声,在诊室里格外清晰:“西郊机械厂现在还有人看守吗?我们必须尽快转移账本。”
宋昭棠摇了摇头:“那里荒废多年,钱庄老板以为我死了,暂时应该安全。但...”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凝重,“他们很快就会察觉不对劲,得赶在他们之前。”
周景行合上笔记本,起身整理西装,眼神坚定:“你先好好养伤,其他的事交给我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宋昭棠身上,“我不会让你父亲的事就这样不明不白。”说完,他大步走出诊室,雨声瞬间将他的身影吞没。
暴雨敲打着会议室的防弹玻璃,周景行笔直地站在投影仪前,身后的幕布上滚动播放着宋昭棠提供的线索照片。省纪委书记陈默坐在主位,指间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重重顿出墨点:“你确定这些证据链完整?”
“宋昭棠父亲遗留的加密文件,钱庄账本,还有城建局科员的反常死亡。”周景行调出邮箱登录界面的截图,光标在“密钥待解锁”的提示上闪烁,“所有线索都指向开发区项目,而这个项目的审批人...”他按下遥控器,张局长的证件照出现在屏幕中央。
会议室陷入死寂,只有空调外机在暴雨中发出呜咽。监察厅王厅长摘下眼镜擦拭镜片:“张局长是本地派的老资历,贸然行动很可能打草惊蛇。”
“所以我申请成立秘密专案组。”周景行翻开公文包,取出连夜整理的行动方案,“宋昭棠提供的机械厂坐标,我建议今晚就派人转移账本。同时对张局长进行72小时监控,避免证据...”
“周副市长太心急了。”角落里传来冷笑。常务副省长助理慢条斯理地转动钢笔,“仅凭一个来历不明的检察官和几页所谓的‘账本’,就要动一位正厅级干部?”
周景行的下颌绷紧,指节敲在桌面上发出闷响:“就在三小时前,宋昭棠的病房被人切断监控线路。”他调出走廊的监控录像,黑衣人的身影在雨幕中一闪而过,“他们已经开始灭口了。”
陈默书记将烟头按进烟灰缸,火星迸溅在“为人民服务”的桌牌上:“成立省纪委直属调查组,老周,你带队。记住,证据是重中之重。”窗外惊雷炸响,闪电照亮会议室内凝重的神色,周景行在任命文件上签下名字时,钢笔墨水在“周景行”三个字尾端晕开,像极了宋昭棠衬衫上未干的血迹。
夜幕再度降临,雨势稍歇。周景行坐在临时指挥部里,盯着监控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。专案组已经秘密部署到位,对张局长的监控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,但机械厂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。
“周队,机械厂的侦查员失去联系了。”一名警员匆匆跑来汇报,神色凝重。周景行的心猛地一沉,立刻调出定位系统,却发现机械厂附近的信号全部中断。
“备车,立刻去西郊!”他抓起外套冲出指挥部。警笛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,车队如离弦之箭般驶向郊外。雨又开始下了起来,细密的雨丝模糊了车灯,仿佛预示着前方未知的危险。
当他们赶到机械厂时,现场一片狼藉。侦查员倒在废弃的锅炉旁,身上有多处刀伤,已经昏迷不醒。而原本藏匿账本的夹层被撬开,里面空空如也。周景行蹲下身子,在地上发现了半枚带血的脚印,和宋昭棠描述的钱庄老板的鞋印特征相符。
“立刻封锁现场,提取所有痕迹!”他站起身,眼神冰冷如霜。很明显,对方早有准备,抢在他们之前拿走了关键证据。更糟糕的是,这意味着宋昭棠的处境将更加危险。
就在这时,周景行的手机突然响起,是医院打来的电话。“周市长,宋检察官的病房刚刚遭遇袭击!他...他坚持要和您通话。”
“周景行...他们...来了...”电话那头传来宋昭棠虚弱的声音,背景里夹杂着打斗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,“别管我...去找...父亲办公室的...钢笔...”话音戛然而止,紧接着是手机摔在地上的刺耳声响。
周景行攥紧了手机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“回市区,去检察院!”他咬牙下令。警车调转车头,再次疾驰而去。雨越下越大,仿佛要将这座城市彻底淹没。而在这场政商勾结的黑暗旋涡中,周景行知道,自己已经没有退路,必须争分夺秒,才能在一切都被毁灭之前,找到真相。
雨幕在检察院大楼的玻璃幕墙上蜿蜒成河,周景行撞开宋明远办公室的门时,血腥味裹挟着潮湿空气扑面而来。宋昭棠半跪在地,后背插着半截碎玻璃,却仍死死攥着一支雕花钢笔——那支钢笔的笔帽已经被撬开,藏在笔杆夹层里的微型U盘闪着幽蓝的光。
“你不要命了?!”周景行扯下领带缠住宋昭棠流血的手臂,血腥味在鼻腔炸开。宋昭棠却露出个带血的笑,将U盘塞进他掌心:“他们篡改了父亲办公室的监控,销毁了所有痕迹...但这个里有备份。”
警笛声由远及近,周景行将人拽进消防通道。宋昭棠倚着墙面剧烈喘息,雨水顺着天花板裂缝滴在他睫毛上:“钱庄账本虽然没了,但U盘里有张局长和地下钱庄的资金往来记录,还有那个‘自杀’科员的遗书备份。”他突然抓住周景行的手腕,“你相信我,这些证据足以...”
“我信。”周景行的声音盖过雨声。他扯开宋昭棠浸透的衬衫,用撕下的布条压住伤口,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:“专案组已经控制了机械厂的外围人员,现在需要你帮我梳理证据链。”他举起U盘,金属外壳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,“你的专业比我更适合。”
宋昭棠愣神的瞬间,周景行已经公主抱起他冲进雨幕。警车顶灯在雨水中晕成猩红的光斑,周景行将人小心放在后座,自己跟着钻进去:“去省纪委保密机房。”他按住宋昭棠要起身的动作,掌心贴着对方滚烫的额头,“你负责解析数据,我负责扫清障碍。”
雨刮器疯狂摆动,宋昭棠看着周景行在车载电台里冷静调度,雨水顺着他下颌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U盘插入电脑的瞬间,屏幕亮起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,而周景行的手指正按着他后颈的伤口,体温透过掌心传来:“这次,我们一起把他们送进监狱。”
保密机房的冷光下,宋昭棠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。缠着绷带的手腕每动一下,都扯得伤口隐隐作痛,但他的眼神却专注得可怕。周景行站在他身后,目光紧锁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转账数据、录音文件和加密聊天记录,眉头越皱越紧。
“找到了!”宋昭棠突然出声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。他调出一段录音,里面传来钱庄老板沙哑的声音:“张局放心,那个姓宋的老东西已经处理干净了……”紧接着是另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:“确保万无一失,别让他儿子查出什么来。”
周景行的拳头重重砸在操作台上:“就是这个!”他立刻掏出手机,开始安排对张局长的紧急抓捕。可就在这时,机房的所有屏幕突然闪烁起来,数据开始疯狂乱码,最后变成一片漆黑。
“不好!他们在远程销毁数据!”宋昭棠脸色大变,再次扑到键盘前试图恢复。周景行看着他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的肩膀,二话不说扯开领口的领带,将他的手腕轻轻绑在椅子扶手上:“别乱动,伤口要裂开了!”
宋昭棠急得额角青筋暴起:“周景行!这些证据要是没了……”“有我在。”周景行截断他的话,眼神坚定如铁,“我已经安排人去控制通讯基站,他们跑不掉。”他蹲下身,与宋昭棠平视,“你现在最重要的,是好好活着,亲手将这些人送上法庭。”
就在这时,机房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。周景行脸色一沉,迅速拔出手枪挡在宋昭棠身前。“是他们的人,来销毁证据灭口了。”宋昭棠咬牙道,“周景行,你先走,我来拖住他们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周景行头也不回,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,“我说过,我们一起。”随着“砰”的一声枪响,激烈的交火声在寂静的走廊里炸开,周景行一边掩护宋昭棠往安全通道撤退,一边在心里盘算着,一定要将这些人绳之以法,还宋昭棠一个公道,还这座城市一片清明。
子弹擦着门框打进墙面,溅起的石灰粉末落在宋昭棠睫毛上。周景行将他护在消防楼梯转角,后背抵着冰凉的铁门,握枪的手稳如磐石。外头传来皮鞋碾过碎玻璃的声响,至少有五六个脚步声呈扇形包抄过来。
“周市长果然在这儿。”带着金属质感的电子变声器在走廊回荡,“交出U盘,留你们全尸。”宋昭棠攥紧口袋里残留的半张数据恢复卡,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浸透临时包扎的领带。他正要开口,周景行突然捂住他的嘴,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:“数到三,往通风管道跑。”
枪声再次炸响的瞬间,周景行猛地踹开铁门,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中,他精准放倒两个黑衣人。宋昭棠趁机滚进通风口,铁锈混着血腥味在口腔弥漫。爬行时绷带被尖锐的金属钩住,他咬牙扯断,任由鲜血顺着手臂滴落。
地下三层的备用机房里,宋昭棠颤抖着插入恢复卡。屏幕蓝光映亮他苍白的脸,被销毁的数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。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,他回头看见周景行倚在门框上,西装左肩洇开大片血渍,手里还攥着半截断裂的甩棍:“他们...切断了电梯电源。”
“快!”宋昭棠指着屏幕上逐渐完整的转账记录,“资金流向和时间戳都恢复了!”周景行踉跄着上前,温热的血滴在他手背上。就在这时,整栋大楼突然陷入黑暗——备用电源也被切断了。
“拿着这个。”周景行将U盘塞进他掌心,又扯下皮带缠住自己不断渗血的肩膀,“我引开他们,你从地下车库走。省纪委的特勤还有七分钟到。”宋昭棠死死拽住他的袖口,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:“一起走!这些证据需要你亲自呈交!”
楼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,混着金属器械碰撞的声响。周景行突然扣住他的后颈,温热的唇擦过耳畔:“活下去,宋昭棠。”说完便猛地推开他,转身迎着黑暗冲了上去,枪声再度划破寂静,在空荡荡的大楼里回荡。
潮湿的夜风裹挟着细雨扑在宋昭棠脸上,他跌跌撞撞冲出地下车库时,正撞见省纪委的防爆车碾过积水疾驰而来。刺眼的车灯下,他高举着U盘大喊,声音却被淹没在越来越近的爆炸声中——整栋大楼的东侧突然腾起火球,气浪掀翻了路边的垃圾桶。
“宋检察官!”特警队长冲过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,“周副市长呢?”宋昭棠转头望向浓烟滚滚的大楼,后颈还残留着周景行掌心的温度。他想开口,喉咙却腥甜翻涌,只能死死攥住特警的手腕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,宋昭棠被按在担架上时,仍在徒劳地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。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,他望着车顶晃动的应急灯,眼前不断闪过周景行最后推他时决绝的眼神。输液管扎进手背的刺痛中,他听见医生说“失血过多”“需要立刻手术”,却固执地抓着护士的衣角:“去找周景行...他还在里面...”
三天后,宋昭棠在无菌病房里醒来。窗外的江海市依旧车水马龙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病床边堆满了鲜花,却唯独不见那个总穿着笔挺西装的身影。他颤抖着打开手机,置顶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永远停留在“活下去,宋昭棠”。
“周副市长在爆炸前疏散了大部分同志。”陈默书记推门而入,将勋章轻轻放在床头柜上,金属表面倒映着宋昭棠瞬间失焦的瞳孔,“但搜救队在地下配电室...”老人的声音突然哽咽,“他用身体护住了最后的服务器。”
宋昭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绷带下的伤口再次渗血。阳光穿过玻璃,将勋章上“人民公仆”四个字照得发烫,而他终于明白,那个总说“一起”的人,终究是独自走进了最黑暗的地方。
暴雨停歇后的第七天,江海市人民法院审判庭庄严肃穆。宋昭棠坐在证人席上,白色衬衫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钢笔造型胸针——那是从周景行遗物中取出的零件改制而成。公诉人将重组后的证据一一展示,大屏幕上,张局长与钱庄老板的通话录音、篡改过的审批文件、伪造的死亡证明依次播放。
旁听席上,数百名群众的目光聚焦在被告席。张局长面色灰败,身旁的钱庄老板不断擦拭额角冷汗。当宋明远坠河前最后拍摄的视频出现在屏幕时,整个法庭陷入死寂——画面中,老检察官对着镜头举起账本,声音因激动而颤抖:“这些证据,能让他们...”
“反对!这是非法证据!”辩护律师突然站起。宋昭棠冷笑一声,从证物袋中取出周景行用生命保护的服务器碎片:“在周副市长拼死保护的服务器里,我们找到了原始数据的底层备份,包括你们入侵检察院系统的日志。”他的目光扫过被告席,“还有,那个‘自杀’的科员,他生前最后一条未发送的短信,就在这个手机里。”
随着物证一件件呈现,被告席上的人开始崩溃。张局长突然失控地大喊:“是他们逼我的!我也是身不由己!”法官敲响法槌的声音回荡在法庭,宋昭棠望向旁听席最后一排的空位——那里本该坐着那个永远笔挺的身影。
庭审结束时,夕阳将法院大楼染成金色。宋昭棠站在台阶上,看着媒体记者围堵从法庭走出的官员。人群中,他瞥见一张熟悉的照片被高高举起——那是周景行在市政会议上发言的画面,标题写着“人民的好市长”。
晚风拂过,宋昭棠摸出贴身收藏的U盘,金属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亮。远处,江海市的霓虹次第亮起,他知道,这座城市的黑夜,终于要过去了。
三个月后的清晨,江海市烈士陵园。
宋昭棠捧着白菊穿过苍松翠柏,露水沾湿了他的皮鞋。周景行的墓碑前,已经摆着几束新鲜的百合,想必是今早专案组的同事来过。他轻轻放下花束,指尖抚过碑上镌刻的“人民英雄”字样,冰凉的触感让眼眶骤然发烫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省纪委新发来的文件。扫黑除恶专项行动告捷,二十余名涉案官员全部落网,市政系统大换血,开发区的烂尾楼前竖起了“周景行廉政示范工程”的标牌。宋昭棠倚着墓碑坐下,翻开随身带来的笔记本——那是周景行的工作手札,扉页上刚劲的字迹写着:“为官者,当如清夜鸣钟。”
“周景行,你看。”他对着墓碑轻声说,“你用命换来的证据,真的把这座城市照亮了。”风掠过松林,沙沙作响,恍惚间像是那人低沉的回应。
傍晚,宋昭棠走进周景行生前的办公室。红木桌上还保持着原样,半截没写完的市政规划书下压着张泛黄的便签,写着“明日与宋昭棠商讨证据链”。他拉开抽屉,发现一枚刻着“江海”二字的印章,正是周景行总说要亲手颁给他的“正义勋章”。
窗外,新修缮的街道车水马龙,市政广场的大屏幕正在播放廉政宣传片,周景行的照片定格在最显眼的位置。宋昭棠将印章小心翼翼收进口袋,夕阳透过百叶窗洒在他身上,拉出长长的影子,与墙上周景行的遗像重叠在一起。
深夜的检察院,宋昭棠打开电脑,新建了一个名为“景行计划”的文件夹。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办公室回荡,他知道,这场捍卫正义的战役从未结束。而周景行留下的光,会一直照亮他前行的路。
破晓之后
三年过去,江海市检察院的大楼在晨光中巍然耸立。宋昭棠整理好检察制服,目光扫过胸前那枚钢笔造型的胸针,推门走进了会议室。今天,他将主持对一起新型金融腐败案件的讨论,这已经是他接手的第三十七起重大案件。
会议室内,年轻的检察官们早已正襟危坐。宋昭棠打开投影仪,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资金流向图、暗网交易记录清晰呈现。“这次的案件,嫌疑人利用区块链技术转移非法所得,手段隐蔽且复杂。”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,“但记住,再精密的犯罪网络,也会有漏洞。”
思绪不经意间回到三年前那个暴雨夜。那时的他满身伤痕,在生死边缘挣扎,是周景行冷静的判断和果断的行动,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勇气。从那以后,周景行留下的工作笔记、他处理案件时的严谨态度,都成了宋昭棠的“教科书”。他开始疯狂学习,钻研各种新型犯罪手段,研究复杂的证据链构建,就像周景行曾经做的那样。
“宋检,我们在境外的线人传回了新线索!”助理的声音将宋昭棠拉回现实。他接过资料,快速浏览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:“立刻联系国际刑警组织,同时冻结相关账户。”他的指挥有条不紊,每个决策都精准到位,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生敬佩。
深夜,宋昭棠独自留在办公室。他翻开周景行的工作手札,泛黄的纸页上,那句“为官者,当如清夜鸣钟”依然苍劲有力。这些年,他把周景行的理念融入到每一个案件中,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,不畏惧任何权势压力。
窗外,江海市的霓虹璀璨,这座城市早已洗净了曾经的阴霾。宋昭棠知道,周景行或许永远不会再出现,但他的精神早已在自己身上延续。合上笔记本,宋昭棠望向夜空,轻声说道:“你看,这座城市,我们真的照亮了。”
晨光再次洒向大地时,宋昭棠又投入到新的战斗中。他带着周景行的信念,在追寻正义的道路上,坚定地走下去,成为了照亮他人的光。
梅雨季的江海潮湿得能拧出水,宋昭棠合上最新的贪腐案卷宗时,窗外的雨幕正漫过人民广场的青铜雕塑。手机在寂静的办公室里突兀响起,屏幕显示的陌生号码让他指尖微颤——那是境外加密线路的前缀,和三年前周景行潜伏时使用的通讯方式如出一辙。
“宋检察官,市博物馆失窃的元代青花瓷牵扯跨国文物走私网。”沙哑的男声带着电流杂音,“明晚八点,临江码头23号货仓。”
挂断电话的瞬间,宋昭棠摸到胸针边缘的刻痕——那是他仿照周景行钢笔改制的勋章。深夜的码头弥漫着咸腥的水雾,探照灯扫过锈迹斑斑的集装箱,他在阴影里瞥见熟悉的黑色风衣下摆。那人背对着他擦拭配枪,金属零件碰撞的轻响,和记忆里某个暴雨夜如出一辙。
“周景行?”宋昭棠的声音被江风撕碎。男人转身时,帽檐下露出的左眼缠着绷带,右脸多了道狰狞的疤痕,却仍勾起宋昭棠再熟悉不过的弧度:“枪法退步了,三年前你能在五十米外射中绑匪手腕。”
货轮的汽笛声穿透雨幕,宋昭棠看着对方从战术背心里抽出泛黄的笔记本——正是他留在周景行办公室的那本。纸页间夹着半张旧船票,背面用铅笔写着:“长河归岸,待君共渡。”绷带下的手腕突然被握住,带着硝烟味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:“这次换我当诱饵,你负责收网。”
暴雨倾盆而下,两人在货仓的阴影里背靠背持枪而立。宋昭棠感受着身后熟悉的呼吸节奏,终于明白那些未署名的匿名举报信、恰到好处的情报传递,都是来自这个“死去”的人。当犯罪分子的车灯刺破雨幕时,周景行压低的声音擦过耳畔:“宋昭棠,该让他们看看,谁才是照亮黑夜的光。”
货轮汽笛声撕开雨幕的刹那,宋昭棠闻到周景行身上混着硝烟与雪松的气息。对方左手悄然递来一个微型定位器,金属边缘还带着体温:“装在主犯脚踝,他们的船藏着能摧毁半个港口的炸药。“绷带下的手腕轻轻撞了撞他,这是三年前两人制定的暗号——危险升级,务必谨慎。
雨势突然暴烈,集装箱缝隙间漏下的雨水在地面汇成暗红溪流。宋昭棠摸到胸前钢笔胸针,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,想起昨夜加密邮件里的警告:“对方有内鬼,只信亲眼所见。“他余光瞥见周景行转动配枪的指节泛白,那是旧伤发作的征兆。
“出来吧,宋检察官。“扩音器的电流声刺破雨幕,走私头目戴着骷髅面具走出阴影,身后跟着十余个荷枪实弹的打手。宋昭棠踏出阴影的瞬间,周景行已隐入集装箱的暗影,风衣下摆扫过潮湿的铁锈。
“周景行早就葬身火海,你还在等谁?“头目扯下面具,竟是市文物局副局长。宋昭棠看着对方腰侧的军用匕首,那正是父亲遇害现场留下的同款凶器。他突然想起周景行笔记里的批注:“最危险的敌人,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。“
打斗在暴雨中骤然爆发。宋昭棠侧身躲过子弹,却见副局长突然掏出引爆器。千钧一发之际,周景行从高空跃下,绷带被扯开的左眼渗着血水,却精准制住对方手腕。宋昭棠趁机将定位器按在对方脚踝,却在触到皮肤的瞬间僵住——副局长小腿上,赫然是周景行三年前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枪伤。
“他是双面间谍!“宋昭棠大喊着扑倒周景行,子弹擦着耳畔飞过。两人在积水里翻滚,宋昭棠摸到周景行后背黏腻的血迹,记忆突然闪回当年的地下车库。周景行却在他耳边轻笑:“现在信我了?“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拂过耳垂,“码头东南方第三根灯塔,藏着他们的犯罪证据。“
警笛声由远及近时,副局长引爆了部分炸药。火光中,周景行将宋昭棠推进排水管道,自己却被气浪掀翻。宋昭棠抓住他的手,绷带下的皮肤烫得惊人:“我不会再放手!“周景行咳出带血的笑,染血的指尖抚过他胸前的钢笔胸针:“带着证据走,这次...该我收尾了。“
排水管道的出口处,宋昭棠回头望去,只见周景行的黑色风衣在火光中猎猎作响,宛如一面不倒的旗帜。远处,特警部队的探照灯刺破雨幕,照亮了他转身迎向敌人的背影。而宋昭棠攥紧口袋里的U盘,那里不仅有犯罪证据,还有周景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:“光存在的意义,是为了让更多人不再害怕黑暗。“
爆炸声在雨幕中炸响的瞬间,宋昭棠被气浪掀翻在排水管道的转角处。刺鼻的硝烟混着雨水灌进鼻腔,他死死攥住藏有证据的U盘,指甲在掌心掐出渗血的月牙。头顶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,他跌跌撞撞爬出管道,看见周景行单膝跪在燃烧的集装箱旁,身后是警方合围的红蓝警灯。
“周景行!”宋昭棠的嘶吼淹没在警笛声里。周景行转头时,左眼缠着的绷带已被血浸透,却仍对着他比出“安全”的手势。特警队员迅速上前制伏残余歹徒,而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被法医抬上担架,心跳几乎要撞碎肋骨。
重症监护室外,宋昭棠盯着电子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钢笔胸针。周景行的风衣被血水泡得发皱,口袋里掉出半截船票——背面新添的字迹还未干透:“这次换你接我回家。”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周景行消失后,自己在档案室发现的那封未寄出的信,信纸边缘被反复折出毛边,写着“等任务结束,带你去看真正的长河”。
三天后,阳光终于穿透梅雨。宋昭棠握着检测报告冲进病房时,周景行正倚着床头擦拭配枪。绷带下新生的疤痕蜿蜒至眼角,却掩不住那双眼睛里重新亮起的光:“元代青花瓷的买家名单,比想象中更复杂。”他晃了晃平板,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数十个政商要员。
宋昭棠将报告拍在床头柜上,声音发颤:“医生说你颅内有弹片残留,可能会失明!”周景行却笑着拽住他的手腕,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递过来:“但至少能在彻底瞎掉前,和你一起把这些人送进监狱。”窗外,江海市的新渡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那是周景行生前规划的民生工程,如今已成了市民心中的“光明桥”。
深夜的联合指挥部,宋昭棠看着周景行在沙盘上推演抓捕路线,钢笔在地图上划出锐利的红线。当晨光再次漫过城市天际线时,他们并肩站在落地窗前,看着第一辆警车驶入目标区域。周景行的肩轻轻撞上他的,带着硝烟味的气息混着雪松淡香:“宋昭棠,这次是真正的并肩作战。”
宋昭棠握紧手中的钢笔,笔尖在任务书上落下坚定的痕迹。远处,渡轮的汽笛声穿透云层,长河滚滚东去,载着他们未尽的使命,驶向真正的黎明。
暴雨再次席卷江海时,宋昭棠正在比对嫌疑人的通话记录。监控屏幕突然闪烁雪花,他意识到不妙的瞬间,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。戴着防毒面具的黑衣人破窗而入,注射器里泛着诡异的蓝光。千钧一发之际,周景行持枪撞开房门,子弹擦着黑衣人耳畔飞过,却被对方甩出的烟雾弹遮蔽了视线。
“小心!“宋昭棠被周景行猛地拽到身后,后背重重撞上文件柜。混乱中他摸到周景行腰间的战术匕首,反手刺向黑衣人的手臂,腥甜的血溅在他的衬衫领口。警报声由远及近,黑衣人却在撤退前掷出一枚微型芯片,芯片在地面炸开的瞬间,档案室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燃起幽蓝火焰。
“他们要毁掉证据!“周景行扯下领带捂住口鼻,与宋昭棠在火海中抢救资料。宋昭棠突然想起什么,冲向保险柜:“备份硬盘在...“话音未落,整面承重墙轰然倒塌,周景行几乎是本能地将他扑倒在地,碎石砸在他的防护背心上发出闷响。
当救援队将两人抬出废墟时,宋昭棠死死护着怀里焦黑的硬盘,而周景行的右耳已被鲜血染红。急救车上,宋昭棠颤抖着将浸湿的头发从他苍白的脸上拨开,周景行却突然抓住他的手,声音微弱却坚定:“去...码头仓库...“
深夜的码头飘着咸腥的海风,宋昭棠带着特警小队摸进废弃仓库。月光透过破洞的屋顶洒落,照见满墙贴着的照片——他们的日常、任务行踪,甚至连宋昭棠每天早上买咖啡的路线都被标注得清清楚楚。最中央的合影上,红笔狠狠划出叉,旁边潦草地写着:“背叛者,必须死。“
“宋队!“队员突然惊呼。宋昭棠转身的瞬间,仓库大门轰然关闭,无数红外线在地面织成死亡网络。扩音器里传来变调的冷笑:“周景行能救你几次?“他握紧腰间配枪,却听见通讯器里传来熟悉的呼吸声:“别慌,我在通风管道。“
管道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,周景行破风而下的声音与枪声同时响起。子弹擦着宋昭棠的脸颊飞过,击中暗处的激光发射器。两人背靠背作战,在弹雨中默契配合,当最后一名歹徒倒下时,周景行突然单膝跪地,捂着开始渗血的右眼。
“你的伤...“宋昭棠要去扶他,却被周景行反手拽进怀里。带着硝烟与铁锈味的吻落在额角,混着温热的血:“等结案,我们去长河看日出。“远处,天边已泛起鱼肚白,而他们脚下的土地,正等待着破晓后的审判。
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。宋昭棠将昏迷的周景行扶上救护车,指尖还残留着他发间的硝烟味。警灯在雨幕中明明灭灭,车载对讲机突然传来刺耳的杂音,紧接着是经过变声处理的冷笑:“两位以为胜券在握了?”
宋昭棠的瞳孔骤缩,握住周景行的手陡然收紧。急救医生刚要查看仪器,仪表盘的指示灯突然全部熄灭,救护车如失控的巨兽在湿滑路面上打滑。宋昭棠反手扣住司机脖颈,却摸到对方后颈凸起的芯片——是改造过的机械义体。
“跳车!”他拽着担架撞开侧门,翻滚落地的瞬间,救护车在身后炸成火球。周景行在剧烈颠簸中苏醒,摸出藏在袖中的微型追踪器:“他们早料到仓库是陷阱,刚才的信号...”话音未落,三辆黑色SUV呈合围之势逼来,车顶上的重机枪闪烁着危险的红光。
两人退至废弃集装箱后,宋昭棠发现周景行的防弹衣内侧渗出暗红血迹——方才坠落时,他替自己挡下了弹片。“你的眼睛...”“不是重点。”周景行将追踪器塞进他掌心,瞳孔因疼痛泛起血丝,“带着证据去安全屋,我引开他们。”
“闭嘴。”宋昭棠扯下衬衫布条缠住他的伤口,“三年前你一声不吭消失,这次我说了算。”他举起从司机身上扯下的芯片,“这些人是半机械改造体,弱点在...”话未说完,集装箱突然被重机枪撕裂,金属碎屑如暴雨倾泻。
千钧一发之际,周景行猛地将他扑倒,自己后背传来血肉撕裂的闷响。宋昭棠摸到他后腰的备用手枪,翻身扣动扳机,子弹精准命中最近一辆车的油箱。火光冲天的刹那,他架起周景行冲向暗处的货轮,却在登船时听见熟悉的电子音:“宋警官,别来无恙?”
甲板上,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转动轮椅缓缓现身,身后站着数十个机械义体人。他摘下手套,露出泛着冷光的金属手掌:“周景行的命,我要了。”宋昭棠将周景行护在身后,余光瞥见他悄悄将定位器扔进海里——此刻,他们唯一的生机,是赌战友能顺着信号找到这里。
海风裹挟着血腥味呼啸而过,宋昭棠握紧双枪,周景行倚着他的肩膀装填弹药。面具男的轮椅开始变形,展开成狰狞的战斗形态,机械义体人同步举起武器。在这生死存亡的瞬间,周景行突然轻笑出声,染血的手指勾住他的衣领:“如果这次活下来,我要你兑现承诺。”
“先活下来。”宋昭棠的拇指摩挲着扳机,看着海面尽头渐渐泛起的曙光,“然后我们一起,把这些杂种送进地狱。”
面具男的轮椅骤然变形为战斗机甲,金属关节发出液压装置的嗡鸣。宋昭棠扣动扳机,子弹却被机甲表面的能量护盾弹开,激起刺目火花。周景行将一枚电磁手雷滚向机甲底部,爆炸瞬间,护盾出现短暂波纹。
“是量子共振护盾!”宋昭棠扯开衬衫,将司机的芯片贴在枪口,“干扰他们的神经接驳系统!”话音未落,机械义体人已呈扇形包抄而来,其中一人抬手射出钢索缠住周景行的脚踝。宋昭棠旋身开枪打断钢索,却感觉后颈一凉——冰冷的枪管抵上了他的太阳穴。
“别动。”面具男的机械臂锁住宋昭棠咽喉,机甲胸口缓缓升起透明舱室,“让我好好看看,究竟是什么让周队长甘愿放弃整个东南亚的布局。”舱室灯光亮起的刹那,宋昭棠瞳孔地震——里面悬浮着的,竟是周景行的克隆体胚胎。
“三年前的任务,不过是场实验。”面具男摘下银色面具,露出与周景行七分相似的面容,“我的好弟弟,你以为自己在对抗犯罪集团?其实你才是最大的实验品。”他的机械手指划过胚胎,“看看这个完美的复刻品,没有感情软肋,不会违抗指令。”
周景行突然剧烈咳嗽,鲜血溅在甲板上:“所以你杀了真正的林博士,篡改了基因序列...”他猛地扯下眼罩,原本受伤的左眼竟闪烁着诡异的蓝光——那里植入着与机械义体人同款的神经芯片。
宋昭棠感觉握枪的手开始发抖。周景行转头看向他,眼神里却依然是熟悉的温柔:“别怕,昭棠。”他突然暴起冲向机甲,芯片蓝光暴涨,与护盾产生剧烈共振,“带着证据走!去查‘永夜计划’!”
爆炸的气浪将宋昭棠掀飞入海。他在下沉时奋力睁开眼,看见周景行的身影在火光中与机甲同归于尽。咸涩的海水涌入鼻腔,怀中的U盘硌得生疼,而远处,第一缕朝阳正刺破乌云,染红整片海面。
宋昭棠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,肺部像是要炸开一般。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,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领,将他拽上一艘快艇。朦胧间,他看见战友陆川焦急的脸:“撑住!周队的定位信号在三分钟前消失了......”
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得宋昭棠鼻腔发疼。他攥着湿透的U盘从病床上弹起,却被主治医生拦住:“你的肺部严重呛水,还有三根肋骨骨裂......”“让开!”他踉跄着撞开房门,走廊尽头,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推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经过——白布下露出的手腕,戴着周景行从不离身的战术手表。
“等等!”宋昭棠扯开白布,冷汗瞬间浸透后背。眼前的尸体面容被毁,但从身形和残留的纹身判断,分明是周景行的克隆体胚胎!他突然想起面具男舱室里的画面,心脏狂跳着冲向地下实验室。推开门的刹那,冷白灯光下,数十个培养舱里漂浮着与周景行一模一样的躯体,最新的那个舱体已经空了。
“宋警官好雅兴。”身后传来电子合成音。宋昭棠转身举枪,只见墙角阴影里,轮椅上的男人正在鼓掌——这次露出的面容,竟与周景行别无二致。“自我介绍一下,周景明,‘永夜计划’首席执行官。”他按下轮椅扶手的按钮,培养舱的玻璃开始渗出紫色毒气,“既然你发现了克隆体的秘密,不如......”
千钧一发之际,实验室天花板轰然炸裂。黑色身影如鬼魅般落下,子弹精准打爆所有毒气阀门。宋昭棠看着那人摘下防毒面具,左眼的蓝光芯片在黑暗中格外刺目——是本该“死去”的周景行!
“很意外?”周景明笑着启动轮椅的变形装置,“我亲爱的弟弟,早在三年前植入芯片时,你就该猜到自己也是实验品。那些所谓的任务,不过是为了测试你的战斗极限。”他的机甲展开等离子刀刃,“而现在,是清除瑕疵品的时候了。”
周景行将一枚记忆卡抛给宋昭棠,声音带着电流杂音:“里面是所有数据。昭棠,这次......”他的芯片突然剧烈闪烁,痛苦地单膝跪地,“快走!我的神经接驳要失控了!”宋昭棠却反手将记忆卡塞进他掌心,举起改造过的配枪:“我说过,这次是并肩作战。”
晨光穿透实验室破碎的穹顶,在三人身上投下交错的阴影。宋昭棠与周景行背靠背站定,而周景明的机甲已经蓄满能量,刀刃上流转的紫色光芒,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。
周景明的机甲率先发动攻击,等离子刀刃划破空气,发出尖锐的嗡鸣。周景行猛地拽着宋昭棠侧身翻滚,地面瞬间被灼出焦黑的沟壑。宋昭棠抬枪射击,子弹却被机甲表面的能量护盾折射,擦着他的耳畔飞过,在墙上炸出火星。
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!”宋昭棠大声喊道,“他的护盾能吸收攻击能量!”周景行的芯片蓝光愈发不稳定,他咬牙扯开衬衫,露出胸口与芯片相连的神经接驳装置:“攻击这里!我的芯片和他的机甲核心同源,能制造共振!”
宋昭棠瞳孔骤缩:“你疯了!这会要了你的命!”话音未落,周景明的机甲已欺身而来,利爪直取周景行咽喉。千钧一发之际,宋昭棠扑过去将他撞开,自己的肩膀却被利爪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鲜血喷涌而出,染红了他的警服。
“昭棠!”周景行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。他眼中蓝光暴涨,强行与机甲核心建立量子链接。实验室的所有设备开始疯狂嗡鸣,培养舱的玻璃纷纷龟裂。周景明的机甲出现短暂停滞,他不可置信地咆哮:“你竟敢用自己当诱饵!”
宋昭棠强忍剧痛举起枪,对准周景行胸口的芯片:“相信我!”扣动扳机的瞬间,两股能量在空气中相撞,爆发出刺目的白光。周景行的身体被能量波震飞,重重撞在墙上,咳出大口鲜血。而周景明的机甲已经四分五裂,他本人被冲击波掀翻在地,狼狈地爬起来想要启动备用装置。
宋昭棠拖着受伤的身体冲过去,将手铐狠狠扣在周景明腕上:“你被捕了。”转头看向周景行,却见他正在艰难地拆卸胸口的芯片,每扯断一根神经连接线,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。“别乱动!”宋昭棠冲过去按住他的手,“医生马上就到!”
周景行虚弱地笑了笑,沾满血的手抚上他的脸:“这次...真的结束了。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“永夜计划的主服务器...在海底实验室...”话未说完,便昏死过去。宋昭棠抱紧他,对着对讲机嘶吼:“这里是宋昭棠!请求支援!重复,请求支援!”
警笛声由远及近,宋昭棠看着怀里的人,又看了眼被押走的周景明,心中暗暗发誓:无论海底实验室藏着什么秘密,他都会陪着周景行,战斗到最后一刻。天边,朝阳彻底跃出海面,金色的光芒洒满整个实验室,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,暂时画上了句点。
三个月后的康复中心,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。周景行坐在复健轮椅上,小心翼翼地活动着重新植入芯片的左手——这次的神经接驳经过改良,不再有失控风险。门被轻轻推开,宋昭棠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,警服肩章在阳光下泛着银辉。
“今天的训练量达标了?”宋昭棠将文件放在桌上,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背。周景行顺势扣住那只手,微凉的金属手铐钥匙从掌心滑落:“还差最后一项——”他突然用力,将人拽进怀里,“抓住潜逃的‘危险分子’。”
宋昭棠耳尖泛红,挣扎着要起身:“别闹,我带了永夜计划的结案报告......”话尾被温柔的吻轻轻衔住。周景行的呼吸扫过他泛红的眼角,带着雪松与消毒水混合的气息:“现在的优先级,是逮捕拒绝配合治疗的宋警官。”
窗外,康复中心的花园里,紫藤花架下晃动着两人交叠的影子。宋昭棠终于缴械般环住对方脖颈,任由这个绵长的吻驱散那些暗夜里的惊心动魄。周景行的拇指摩挲着他后颈的旧伤,那里还留着机械义体抵过时的淡淡疤痕,此刻却成了最深刻的勋章。
“等我完全康复。”周景行贴着他耳畔低语,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缱绻,“我们去长河。坐最早的一班渡轮,在甲板上看日出。”宋昭棠抬头时,正撞进那双重新明亮的眼睛——左眼的芯片蓝光已经淡成温柔的星河,倒映着独属于他的光芒。
暮色渐浓时,宋昭棠悄悄将一枚船票塞进周景行的康复手册。票根背面用钢笔写着小小的字:“这次换我等你。”而病房床头柜上,那支刻着两人名字缩写的钢笔,正静静沐浴在暖黄的灯光里,笔尖凝着一滴未落的墨,如同未写完的诗行。
婚礼定在深秋。长河畔的教堂被白玫瑰与蓝紫色鸢尾花装点,红毯两侧摇曳着暖黄色的烛火。宋昭棠站在神父身前,攥着捧花的手心微微发汗,直到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。
周景行身着笔挺的银灰色西装,胸口别着与宋昭棠同款的钢笔胸针——那是他们初遇时在旧书店淘到的古董。当他走到宋昭棠身侧,两人的无名指上,刻着量子波纹暗纹的婚戒在烛光下交相辉映。
“无论疾病或健康,贫穷或富有......“神父的声音回荡在教堂,周景行突然偏头,在宋昭棠耳畔轻笑: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图书馆对视吗?那时候我就在想,这个人眼睛真亮。“宋昭棠睫毛轻颤,想起那些并肩作战的夜晚,对方受伤时依然坚定的眼神,喉间泛起酸涩。
交换戒指时,周景行的手忽然顿了顿。他从西装内袋又掏出个小盒子,里面是枚袖扣,形状正是宋昭棠总别在警服上的钢笔造型。“现在,你属于我了。“他将袖扣别在宋昭棠衬衫袖口,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。
礼成的钟声响起,两人走出教堂。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掠过脚边,周景行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,却被宋昭棠反手握住。“以后换我来。“宋昭棠踮脚取下他的墨镜,对视的瞬间,周景行左眼那抹淡蓝的芯片光芒,与爱人眼中的星光融成最璀璨的银河。
当晚的婚宴设在江畔游轮上。当乐队奏起那首熟悉的老歌,周景行牵着宋昭棠步入舞池。“小心。“宋昭棠扶住他做过手术的腰侧,却被周景行搂得更紧。对方贴着他耳畔呢喃:“现在该担心的,是某人被我抱得喘不过气。“
月光倾洒在江面,游轮劈开粼粼波光向前。宋昭棠倚在周景行怀里,望着两岸灯火渐次亮起。周景行的下巴蹭过他发顶,轻声说:“以前总觉得黎明遥不可及,现在才明白,你就是我的破晓。“
五年后的某个清晨,晨光透过半掩的窗帘爬上床头。宋昭棠迷迷糊糊睁开眼,身旁的位置早已空了,只残留着淡淡的雪松香气。他揉着眼睛坐起身,听见厨房传来煎蛋的滋滋声,还有断断续续哼着的老歌调子。
“醒了?“周景行端着早餐推门进来,围裙上印着卡通警徽图案——那是宋昭棠去年送的生日礼物。木质托盘上,煎蛋被摆成爱心形状,旁边的牛奶杯还冒着热气。宋昭棠看着对方眼角新增的细纹,伸手将人拉到床边,“又偷偷早起。“
周景行顺势坐在他腿上,手指把玩着宋昭棠睡乱的发丝,“今天周末,该履行陪老公晨跑的约定了。“话音未落,玄关处传来“哗啦“声响。两人对视一眼,同时笑出声——是他们去年收养的流浪猫雪球,又在扒拉鞋柜里的毛线团。
晨跑路线依然沿着长河。周景行恢复良好,步伐稳健如初,只是总时不时偏头确认宋昭棠的位置。路过当年求婚的渡轮码头,宋昭棠突然停住脚步,从口袋里掏出枚钥匙。“还记得你说想在河边买栋房子?“他将钥匙塞进周景行掌心,“上周交房了,带落地窗,能看完整的日出。“
周景行怔愣片刻,突然将人抵在栏杆上,吻带着清晨咖啡的苦涩与绵长思念。远处渡轮鸣笛而过,惊起一群白鹭,翅膀掠过他们交叠的身影。“宋昭棠,“周景行额头抵着他的,声音发闷,“怎么每次都是你让我失控。“
傍晚,新家的落地窗前,两人窝在沙发上翻看旧相册。泛黄的照片里,有并肩作战时沾满硝烟的面容,有康复期互相依偎的剪影,还有婚礼上相拥的瞬间。雪球跳上窗台,歪着头盯着相册里穿西装的两人,尾巴轻轻扫过宋昭棠的手背。
周景行突然合上相册,将人压在沙发里。窗外,最后一缕夕阳为他眼底的蓝光镀上金边。“现在该验收新房了,“他的吻落在宋昭棠锁骨,“从卧室到书房,每个角落都要仔细检查......“话音被吞咽进更深的吻里,长河的晚风掀起纱帘,将满室温柔都揉进暮色。
十年后,长河畔的书房里,宋昭棠正伏案整理旧案卷宗,台灯在他鬓角染出几缕银白。周景行端着热茶推门而入,看见爱人专注的侧脸,不禁想起初见时那个在图书馆低头看书的少年,时光似乎在某些瞬间悄然重叠。
“该休息了。”周景行将茶盏推过去,目光扫过桌上的相框——里面是他们在新家落地窗前的合影,身后的长河泛着粼粼金光。宋昭棠伸手拉住他的手腕,顺势让对方坐在腿上,“雪球又把毛线团叼进书房了,你去管管?”
“现在的重点不是猫。”周景行转身圈住他的脖颈,鬓角的白发轻轻擦过宋昭棠的脸颊,“警局新来的小警员总往你办公室跑,说什么‘宋前辈好温柔’。”尾音带着刻意拉长的醋意,惹得宋昭棠笑出声,“怎么,周先生还吃这种飞醋?”
话音未落,周景行已经吻住他的唇角,带着薄荷糖的清甜。两人纠缠的影子落在墙上的结婚照旁,照片里年轻的他们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光,而此刻,相同的戒指早已被岁月磨出温润的包浆。
突然,窗外传来急促的猫叫。两人分开时,正看见雪球嘴里叼着个毛线球,得意洋洋地在月光下晃尾巴。周景行无奈起身,“这只猫越来越会挑时候。”宋昭棠跟在身后,顺手关上书房门,指尖擦过周景行腰间——那里依旧别着改良过的配枪,如同他们未曾褪色的誓言。
深夜的长河泛着碎银般的光,两人倚在阳台栏杆上。周景行的手臂环着宋昭棠的腰,声音混着江风轻轻落下:“下辈子,还和我一起追日出?”宋昭棠转头,月光落在对方眼角的皱纹上,却让那双眼睛愈发明亮,“笨蛋,不是说好了,要追无数个黎明。”
远处,渡轮的灯光穿透薄雾缓缓驶来,汽笛声悠长而温柔。雪球不知何时跳上栏杆,尾巴卷住两人交叠的手指,将这一刻的宁静,酿成永恒的甜。